下午4時許，台灣台北寧夏路上，汽車、摩托車、自行車川流不息。可不到半小時，欄杆一拉，攤車陸續就位，長約300米的寧夏夜市逐漸顯現，整條馬路縈繞起煙火氣。

　　這是台北傳統且富有人情味的夜市之一，沒有浮夸的霓虹燈，沒有喧囂的叫賣，卻有著幾十年如一日的傳統美味和排著長隊隻為一口地道滋味的食客。

　　“排隊40分鐘，就為一份鮮美蚵仔煎。”一對住在附近的中年夫婦說。身后，擁擠人潮中，隊伍已蜿蜒了近20米。很少有人不耐煩，人們大多捧著剛買的花生卷冰淇淋或珍珠奶茶，一邊品味，一邊耐心等待，“值得等，就喜歡這個味道。”

　　隊伍盡頭，便是自1965年起營業的“圓環邊蚵仔煎”。一張鐵板、兩代手藝，60年傳承，這家蚵仔煎從街邊攤發展成了小店。

　　眼前，一張直徑約1米的圓鐵板燒得透熱。淋油后，老師傅將新鮮蚵仔（牡蠣）分成10余份鋪開，顆顆蚵仔碩大飽滿，鐵板嗞啦作響。倒入漿液、敲雞蛋、撒青菜葉，老師傅的動作行雲流水。蚵仔煎翻面時，米漿已微微拉絲，面餅漸呈金黃。裝盤淋上醬汁，裹著海味與蛋香的熱氣扑面而來，令人垂涎不已。這家小店，連續多年登上《米其林指南》，卻依舊是朴素模樣。每天得做多少份？“那數不過來了。”老師傅回答。

　　店外排長龍，店內擺放著十幾張桌子，人擠人挨著坐，很多食客正在大快朵頤。祖籍福建泉州的林先生是常客，“台灣的蚵仔煎，源於閩南地區，普通話叫作‘海蠣煎’。”

　　寧夏夜市，因有“圓環邊蚵仔煎”這樣的諸多老字號而經久不衰。1950年開賣的“豬肝榮仔”，經營超40年的“方家雞肉飯”，一開就是60多年的“牛媽媽控肉飯”——一家家老店，守著一方攤位，也守住了幾代人的味覺記憶。

　　“牛媽媽控肉飯”的攤位，在夜市中算得上成規模——近10張小桌排開，每桌擠坐4人，一側排隊點餐，另一側是踮腳張望等餐的食客。

　　經長時間鹵制的大塊豬腿肉，瘦肉與脂肪交融，軟糯中帶著彈性。搭配脆嫩的筍絲解膩，鋪在熱騰騰的白米飯上，一口下去，咸香、脂潤與微酸交織，就著甘香的米飯，滋味層層交融。

　　“一份控肉飯，配一碗牛雜湯，就是一頓晚餐。”一位饕客介紹，“控肉飯”應該是“焢肉飯”，“焢”在閩南語中意為“燜燉”，做法源自閩南地區。

　　價格親民的控肉飯，是夜市裡的飽足之選。一旁香氣繚繞的烤羊肉串攤也不遑多讓，物美價廉俘獲了眾多饕客。

　　不同於大陸夜市常位於寬闊的步行街或廣場，寧夏夜市就“長”在馬路中央——原本兩車道的馬路，在約180個攤位按固定位置擺好后，僅剩下三條窄窄的人行通道和一條行車道。推嬰兒車的家長、白發的阿公阿嬤、舉自拍杆的游客摩肩接踵，在氤氳香氣中緩慢前行……這份煙火氣，就在這人聲鼎沸中升騰。

　　過了零點，寧夏夜市的人潮漸漸散去。攤主們收拾桌椅、清掃地面，寧夏路又從夜市恢復為一條雙向車道，仿佛方才的鼎沸人聲、繚繞香氣未曾存在。“夜市不在地圖上，而在我們的胃裡、記憶裡、血脈裡。”一位土生土長的台北人說。

　　曾多次參與兩岸文化交流活動的寧夏夜市，早已讓這份煙火氣跨越海峽。寧夏夜市的經典美食隨“台灣創藝生活節”到訪過廣東深圳，引來排隊長龍﹔寧夏回族自治區參訪團曾專門到寧夏夜市參訪，因同名“寧夏”，心拉得更近。

　　據統計，台灣地區登記在冊的夜市超過400個，台北市大街小巷中就有近20個。夜市不僅是觀光名片，更是基層經濟的毛細血管——寧夏夜市九成以上為家庭經營，日均服務上萬人次，維系著數百個家庭的生計。

　　行走在寧夏夜市，舌尖嘗到的是人間煙火，心中涌動的是鄉愁——一份蚵仔煎，一碗控肉飯，看似尋常，卻連接著海峽兩岸，連接著割不斷的骨肉親情。那中華飲食文化的一脈相承，味蕾上一觸即醒的家鄉記憶，隔著海峽也不曾淡去，這是深埋心底的故土牽挂。

　　《 人民日報 》（ 2025年11月16日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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